十殿前

风过塞图拉

第一章·远方  远方除了遥远,一无所有。

  飞机在一阵颠簸过后归于平静,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还在战火中的国家,不会再来了,她想。14个月前的一腔热血,和现在的疲累不堪以及不确定的抑郁症,她闭上眼再次思考当初做下决定的意义何在,头疼的愈发难受了。

  下了飞机,陈易远远的就看到了卓乙,举着写着她名字的牌子,面无表情的在一群翘首以盼的人群里很显眼。待走到她面前了,才抿嘴笑笑。

  “卓乙,我回来了。”陈易刚刚说完,就被卓乙抱进了怀,脖子上有凉意袭来。

  “安全回来就好。”等她抬起头来说话时,又恢复了面无表情,只是眼睛有点红。

  “走吧,回出版社,夏编想见你。”说完就接过陈易的行李箱,向外面走去,陈易看着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卓乙,无声的笑了笑。十二年了,她们相识有十二年了,当初的默契搭档到现在的无声安慰陪伴,多好啊。

  站在出版社门口时,陈易恍如隔世,她离开14个月了,见惯了硝烟炮灰,突然回归平静,一时竟没有转换过来,她想她需要休息。刚踏进出版社,“嘭!”的一声,礼花四处乱飞的同时,她就听到了众人的欢呼声,“欢迎回来!”透过礼花。陈易眼一红,归属感终于回到了她的身体里。

  “陈易,回来了就好了,你休息一个月吧,到时候再给你安排任务。”夏黎看着站在她桌前的陈易,当初是她带着陈易开始了记者生涯,也是她给了她去伊拉克做战地记者的选择,如今陈易安全归来自然是令她骄傲和高兴的事,但是如果陈易是健康归来的话,她会更高兴。

  “夏编,一个月太久了。”陈易知道她担心什么,但陈易更知道,如果让她空闲一个月,她的病情一定会加重的。她记得在伊拉克时美籍医生杰森跟她说过,“Emmy,你不适合将自己放松,你的病情需要你保持激情,对工作的对人的,对任何事,就是不要放空自己。”既然已经回国,就不该放任自己。

  “这个到时候看,现在你需要休息。”夏黎不是很了解陈易的病情,但她知道在14个月的恶劣生存环境工作后,必须要休息。

  陈易无奈一笑,只能应下来。她提着行李箱回了家,一年多没回,还好卓乙每月都在替她打扫屋子,不然今晚还真不知道怎么办。房子在成都二环上,当初靠着出版社福利和家里接济才买下了这个一室一厅的房子,房子算不上多大,但她一个人住还是足够了。她刚刚放下行李,卓乙电话就来了。

  “容容,我们在人间等你。”没等她回答,电话就挂断了,陈易不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杨于森在旁边。杨于森是她发小,阴差阳错来了成都,因为她的缘故和卓乙认识,两人天生不对盘,一见面就互怼,倒有几分欢喜冤家的味道。就像卓乙对谁都冷冷淡淡,却对杨于森冷嘲热讽,杨于森对谁都稳重冷静,唯独对卓乙耍无赖。

  等陈易到人间的时候,两人难得安静的坐着。人间是卓乙好友开的火锅店,小店布局清新文艺,如果不是因为桌上热气腾腾的鸳鸯锅,一定会把它错当成咖啡店。她刚刚坐下,卓乙就冷冷的说“容容,你说喝豆奶还是啤酒?”

  “卓乙,你喝不了酒凭什么不让我和容容喝,你别太自私了。”还没等陈易回答,杨于森就猴急的回了句。陈易永远都知道权衡利弊,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选了豆奶。虽然得到了杨于森一记白眼和一个中指。这是他们三个人一年多第一次同桌,卓乙还是喝不了酒,还是吃不了太辣,杨于森还是喜欢找卓乙的茬,还是和她一样喜欢吃辣。一年多的时间,有的东西变了有的东西还是和以往一样。

  陈易回老家花了十五天,受母校邀约做了一个演讲花了一天,去《YOUTH》杂志社接受采访花了一天,等她再次站在主编办公室的时候刚好是她回国的第二十天。

  “夏编,我要工作。”

  “正好,有个三个月的采访任务,采访过程很轻松,就是环境条件有点艰苦,如果你身体吃不消我就换个人去,你可以吗?”

  “我可以。” 


第二章·宿命

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,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。

陈易看着手里的采访资料,回想起夏编的话,“此次采访任务是军部派发下来的,需要记者前往雪域昆仑的赛图拉哨所,为期三个月,对哨所驻防的解放军写一篇甚至一个系列的图文报道,因为这个任务环境太过艰苦,几个出版社都没有接,听说那里风景很好,也挺清静,想来对你的病情有所帮助,所以便接下来了,你若是不想去,我就推了。”

“卓乙,我要出采访去了,可能短期内回不来。”陈易边收拾东西边跟卓乙视频,对方今天在给一个杂志社拍封面,此时正坐在休息室和陈易视频。

“你又要去哪?短期是多久?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去一年多吧,你们出版社是只有你一个记者了吗,怎么什么任务都派发给你?”卓乙有些生气,那个出版社怎么净压榨陈易。

“是我自己想去的,也是去放松心情,那个地方很美,就是有点高,很安全。去不了多久,上面说要呆三个月,不过我觉得应该不用那么久。”陈易笑笑,赶紧安抚对面的炸毛女人。

“那你注意安全,万事小心,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。我这边马上开工了,不聊了,拜拜。”卓乙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陈易,本想劝她不要去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。

一天后,成都双流机场。

杨于森看着眼前这个发小,真是又心疼又气恼,当初去伊拉克的时候他没有阻止她,她差点回不来的时候他真的每天都在祈祷,结果才过二十多天这姑娘又要去新疆的什么赛图拉,他真的是非常不理解了。“你又折腾什么,跑那么远,你身体吃的消吗?”

陈易接过杨于森手中的行李,抱了抱他,才安慰他道;“没事啦,又不是去国外,国内很安全的,哨所里有军人保护我,我不舒服了可以去找军医的。而且我以前经常去西藏,不会有高原反应的,放心吧。”

也不再等他多说什么,就拉着行李朝着安检处走了,背对着他挥了挥手,杨于森看着那个那个背影越走越远,终是转身离开。

七月份的乌鲁木齐气温已达30℃,从成都过来的闷热已经转为了干热,陈易站在地窝堡机场门口,有些茫然。她走之前查过攻略,从乌鲁木齐到赛图拉驾车都要一天三小时,如果转车的话,她一想想头就有点晕。

“我一路向北,离开有你的季节、、、”手机铃声打断了陈易的胡乱想象,她拿起手机看到备注:夏编。她接起,“怎么了吗,夏编?”

“之前忘了告诉你,军部那边怕没人去就提前讲明了到时候会有专车来接,之前给你打电话关机,想你应该是在飞机上,所以就想告诉你在机场等会儿,接你的车一会儿就来了,他到了会直接联系你。”

“嗯,我知道了,谢谢夏编。”

“你注意安全,万事以身体为重。”夏黎说完便挂了电话,她揉了揉眉心,脑海里突然想起陈易大学时她们初见的样子,时间真快啊,转眼都五年了。

而此时的陈易,接起了一个陌生电话,电话那端传来男性低沉的声音,“是陈记者吗?我是来接你去赛图拉哨所的哨长甘遂,你现在在哪?”

“我在T2航站楼门口,穿白色短T牛仔裙,丸子头。”陈易尽量说的详细,就怕对方找不到她,认不出她。

“好,你等我会儿,我马上过来。”对面有风声和琐碎的衣服摩擦声传来,让陈易有些疑惑,他不是开车吗?

甘遂看到了在出口的站着的陈易,白色短T牛仔裙让她看上去很青春活力,半扎的丸子头,更显俏皮,干热的天气让她额头上冒出了些许的细汗,长相有一股子南方的温润如水,可是她漂亮的茶色眸子里却带着他看不懂的郁色和悲悯,在那张淡然脸上有些矛盾却又恰到好处。

“你好,我是甘遂。”


第三章· 途中

如果路会通往不知名的地方,你会跟我一起走吗?

“你好,我是甘遂。”低沉的男声从陈易上方传来,她抬起头便看到已站在面前的男人,穿着简单休闲便装,周身透着军人的硬朗,坚毅的眼神此时正看着她,高挺的鼻子下方薄薄的嘴唇紧抿着,站姿挺拔,周身的气场把本就不高的陈易衬的更矮了些。

“你好,我是陈易,容易的易。接下来请多关照。”说完微微鞠了一躬,然后伸出右手。陈易低着头等了一会没等到对方的回握,有些尴尬准备收回的时候,右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,麦色的手掌修长有力,虎口有很厚的茧子,掌心有些粗糙却很温暖。陈易眯着眼睛笑看着甘遂,听到他低沉的声音,“嗯,哨所的人都很期待你的到来,我们走吧。”说完就提过陈易身旁的行李箱,率先走了出去。

陈易乖乖的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挺拔的身影,眼里的郁色减少了些。

车子驰入高速公路,高性能的军用路虎很平稳,车内佑开了空调,舒服的让陈易有些想睡觉,她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。转头看了看驾驶座上的甘遂,认真专注,不仅让陈易看的有些出神。

本就警觉的甘遂,在陈易看他的时候便察觉了,而炙热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。他等了一会,目光终于收回,身旁传来浅浅的呼吸声。甘遂转头看向陈易,才发现她居然看着他就这般睡着了,他转过头眼里带了他未察觉到的笑意。

晚上九点多,陈易才悠悠醒来,刚睡醒的她还有点懵,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甘遂。

甘遂转头就接收到了她可怜兮兮懵懵的眼神,没忍住笑出来了声。听到低沉的笑声的陈易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,就看到了侧面那个男人好看到不行的笑脸,还没彻底清醒的头脑又陷入了弹幕状态,

“啊啊啊啊啊!!!怎么会有人长了一张正经的脸,却有萌到炸裂的虎牙!!!还有那犯规的笑声,啊啊啊啊!!!!”

双手不自觉的就伸过去戳了戳甘遂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虎牙,画面就像静止了般,白皙修长的手指正抵着帅气脸庞上微露的虎牙,微凉的指腹贴着温热的唇,气氛有些暧昧。

甘遂目光有些深邃,抵着他牙的手指有莫名的吸引力,让他想尝一尝味道,他垂下眼眸,轻咳了一声。

“额······我们到哪了?”陈易听到咳声顿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,急忙收回了手,有些不好意思,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,掩饰刚刚略有花痴的行为。

“快到佳木服务区了,我们在那休息下再出发,明天就能到哨所。”甘遂看了看窗外,才回答陈易的问题。

“嗯嗯,你决定就好。”陈易看着微信头都没抬,听到甘遂说的就回了句。

听到她的话,甘遂侧着眼看了窝在座位上玩手机的陈易,心里动了动,这么信任他啊。

佳木服务站。

陈易看着橱窗里烤的外焦里嫩的羊肉,悄悄咽了咽口水。她转身去找甘遂,却不想甘遂正站在她身后,鼻子撞在硬健的胸膛上,顿的一酸,眼泪就冒了出来。

等到她抬头的时候,映在甘遂眼中的就是,眼角含泪眼中带着委屈,红红的鼻尖皱起的秀眉,委屈巴巴的令他心中有些不舒服。

他有些焦躁,后退一步,握着陈易的肩膀,微低了低头,问道:“鼻子痛不痛?”

陈易擦了擦眼角的泪,看着眼前严肃的甘遂,急忙回道,“没事没事,就是撞的酸了,才会流泪。”

听到她的回答,甘遂撤了手,没说什么,紧了紧手。越过陈易,看到她背后橱窗里的牛肉,皱了皱眉,“这牛肉不新鲜,想吃我带你去更好的。”说着就率先朝前走去。

“你慢点。”陈易很心塞,甘遂人高腿长走的步子大,她紧赶慢赶都和他隔着一段距离,眼看他就要转弯,陈易很是担心转个弯她就找不到他了,不得已只好出声请求对方走慢一点。

甘遂停下步子,转身看着离自己几米远的陈易,挑了挑眉,倒是他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腿短的姑娘。

等了一会儿,已经走出汗的姑娘才喘着气到他边上来。他提步继续往前走,这次倒是步子小了些慢了些。陈易连忙跟上,察觉到他慢了,才呼出一口气。

第四章·莫名

莫名的情愫啊,请问,谁来将它带走呢?

几经周转,两人抵达一个小店,小店名字很奇怪,叫荒芜。

甘遂率先走了进去,陈易没犹豫的紧随其后。

刚踏进店内,就传来粗狂的男声,“遂哥,你来了啊,还是老样子?”

甘遂让了让身子,露出了身后的陈易,还未等他回答,对方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,

“我没看错吧,遂哥,这是嫂子吧,行啊你,才几天就有成果了,小弟实在是佩服。”

陈易本准备打招呼的,听到这话脸唰的就红了个透顶,她上前一步,正准备解释,旁边的甘遂看着旁边急着解释的姑娘,有些好笑,却也是开了口,

“她是去哨所采访的陈易记者,别乱开玩笑,皮痒了不是?”说着还挽了挽袖子。

然后顿了一下对着松了口气的陈易说:“他是林飞,是我的战友,也是是这家羊肉店的老板,你叫他飞哥林哥都可以,随意就好。”

听到甘遂的话,陈易连忙朝着林飞伸出手说:“林哥你好。我是陈易,你叫我小陈小易都可以。”

而林飞看着伸到他面前的小白手,又感受到了来自遂老大冰冷的目光,赶紧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,握住了那只白白净净的手,还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笑容。

甘遂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林飞的笑容,扒开了林飞的手,朝陈易说,“你先进里面去找个座位坐下,我一会儿就过来。”

陈易朝着林飞笑笑,转头小眯着眼对甘遂说,“好的,我要烤羊肉呀,如果要加调料可不可以多加点辣椒面,如果你不能吃辣那就算了。”

前面的话略带着陈易都没意识到的撒娇,可到最后一句时,语气里满满的的不甘心和沮丧让甘遂有些哭笑不得。

陈易说完便走了进去,她才不承认刚刚她是故意的。

店里生意挺好,陈易走到最里面才找到一个两人的座位,她坐下后有些无聊便开始观察店内的设计。

店里以简约为主,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,只是墙壁都是橱窗设计,里面放满了各种枪的模型,还有小小的军人模型,窗边挂了一个风铃,风铃由弹壳组装而成,和店里的设计组合起来倒是挺有一番味道。

不一会儿,甘遂便过来了,座位是面对面的,他一坐下便让原本很宽敞的空间显得有些挤,清爽阳刚的气息一股脑儿的从陈易对面涌来,她捏了捏手,心砰砰的跳,脸颊也有些泛红。

“热吗?脸怎么有点红。”甘遂皱着眉看着陈易有些泛红的脸,说着伸手将离他不远的风扇调大了一个档。

“嗯···”被看出脸红,陈易窘的不行,只好顺着甘遂的话,好久没和男人单独这样吃饭,虽然对方是军人,可陈易还是有些紧张。

“现在还没有到高原上,所以有些干热,到赛图拉以后会好很多。”甘遂瞧出小姑娘有些紧张,也没点破。

点的菜上桌,两人都不是聒噪的人,饭桌上只有碗筷撞击和咀嚼饭菜的声音。

“飞子,那我就回去了,你自己保重。”甘遂执意结了账,对不愿收钱的林飞说道。

“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,最近这边不太平,你要小心。这些馕和羊奶你们带着路上吃,这个你可不能再给我钱了。”林飞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甘遂。

“走了。”甘遂接过东西,率先走出店面。

“林哥再见!”陈易见着甘遂已经走出几步,向林飞笑了笑说后赶紧朝甘遂追去。

路虎车重新启程,向那远在西边的赛图拉驰去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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